今天我们要聊的是近20年最伟大的宗师之一,日本动画导演今敏。
就算不知道今敏的作品,也一定见过他的影像,他对达伦·阿伦诺夫斯基(Darren Aronofsky,代表作《梦之安魂曲》《黑天鹅》等)及克里斯托弗·诺兰(Christopher Nolan,代表作《致命魔术》《盗梦空间》等)有深远的影响,他的粉丝囊括了所有热爱动画的人。
今敏《未麻的部屋》与达伦《梦之安魂曲》
今敏《未麻的部屋》与达伦《黑天鹅》
今敏《红辣椒》与诺兰《盗梦空间》
十年来他制作了四部长片及一套电视动画,每个作品都惊人的维持高水准,都是关于现代人的如何在多重身份下生活,舞台上下,银幕里外,梦醒之间。如果你看到他的作品,你一定能辨识出这现实幻想之间的模糊地带。
今天,我们将只专注于一件事:今敏导演精美的剪辑技巧。身为一个剪辑师,需要一直在找寻新的剪辑方法,有时也特别需要从真人演出的世界外寻找灵感。今敏是其中最迷人的一个,他最出名的剪辑习惯就是贴合转场(matchingscene transtions)。
埃德加·赖特(EdgarWright,导演代表作《精神病院》《极盗车神》等)也曾以此手法呈现他的风格视觉喜剧;喜爱用这招的还有《辛普森一家》和巴斯特·基顿(BusterKeaton,“阴阳魔界”系列原版编剧、导演及主演)。
今敏比较不同,他的灵感来自于乔治·罗伊·希尔(George Roy Hill)执导的电影《第五屠场》。喜好这类科幻手法的还有菲利普·K·迪克( Philip K. Dick,科幻小说家,编剧,代表作《高堡奇人》《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?》等)和特瑞·吉列姆(Terry Gilliam,导演代表作《妙想天开》《十二猴子》等)。
就算大家都会这招,今敏发挥的也是最淋漓尽致。《第五屠场》基本上有三种场景转换,一般的贴合转场,即匹配画面转换,还有精确的同场景转换,还有不同时间点的搭配剪辑,彼此呼应。
这些今敏都很熟练,但是他更会倒带,在关键时刻/位置切换画面(越轴转场),从电视画面拉远,利用闪黑来跳剪,利用物件划过画面来转换。
还有下面这种,可以感受到他可以剪的有多紧凑。
《红辣椒》开场前四分钟就已经包含了五种梦境,全部都是由匹配画面转换串联起来的,第六个场景并非由匹配画面转换,但是场景中也有相似的画面。
对比一下,《盗梦空间》15分钟的开场有四个梦中梦,使用到匹配画面转换的次数有多少呢?只有一次。
实际上这种剪辑方式并不罕见,但也没有太多导演可以把它玩成一种风格,通常顶多一部影片中出现一两次。下面是两个非常有名的例子。
《太空漫游2001》(1968)
《惊魂记》(1960)
还有一个电影《坠入》里的剪辑,非常了不起。
今敏的作品通常都是梦境、记忆、噩梦、电影、生活的互动,匹配画面转场就是他用来连结不同世界的桥梁。
有时他还会连续堆叠场景转换,所以你才刚适应一个场景时,马上又被丢到下一个了。这些场景转换让他的作品看起来充满惊喜。你只要一眨眼,可能会错过某个场景。
他在画出分镜时,脑中已想好了下一个景了,因此他可以将所有分镜前后紧紧连结。
即使不是处理梦境场景,今敏还是能有出众的剪辑。他尤爱省略手法,时常会有场景的部分画面被跳过处理,但这并不影响故事情节的发展。
再比如下面这个,角色看着钥匙,你预期他会在画面拿起钥匙,但是没有发生,画面就这样过去了。但在后面要是会自然出现钥匙,是的,他已经拿来钥匙。
还有一种,下面这一幕中看到有一个人跳楼,然后淡出,接到一个我们看不懂的场景,发现场景是在梦境中,再跳回,秀出之前场景的结局。
就算是谋杀场面,他都会先铺陈,再切出画面。不过他还是会把血淋淋的结果秀出来的。
很多人特别喜欢他处理角色死亡的方式。比如在下面这一幕,老人死去,然后棚屋的风车停止了。
发现他还活着,所以风车又开始转动。
到这一幕尾声,没有重复风车画面。但你可以注意到风车停止了,暗示老人已经去世。
今敏还习惯以特写开始画面。于是你必须跟着画面推进,猜测身在何处。
偶尔也会使用定场镜头,再揭示这其实是一个角色主观角度。
不知不觉,他已经把你带进角色的世界中了。他会反复的展示特定画面,再揭露事实并非如你想象,你的时空感因此主观化。
他还能使用真人电影无法实现的剪辑手法。访谈中,今敏透露他不想要拍摄真人电影,因为他的剪辑风格节奏太快(太快速了)。例如,这个包袭来的画面只有6帧,相较于真人影片类似场景,则需要10帧;
再来看看这个偷藏纸条的镜头,今敏动画中是10帧;但真人影片中,需要49帧。
今敏觉得身为动画师,他可以刻意在画面中减少信息,让你的眼睛更快接收。你可以发现韦斯·安德森( Wes Anderson,代表作《布达佩斯大饭店》等)等导演会在真人电影中使用这个技巧,省略一些视觉信息,让插入镜头可以更快的被观众接受。
韦斯·安德森《月升王国》片段
值得注意的是,还可以进行更快速的剪辑。但画面会变得接近意识流,有些画面只有一帧。
这些绝非廉价特效,今敏认为我们的空间、时间、现实、幻想体验,即属于独立个体,也属于社会整体。他的风格就是以画面及声音捕捉这些感受。
十年来,他把动画推展到真人电影无法做到的境界。不只是灵活的画面,更包括灵活的剪辑技巧,独特的画面及场景转换,制片商Madhouse在这场圣战权力支持他,实现了他最好的几部作品。
如果要给他的风格做一个完美的总结,也许可以呈现他的一个短片作品来感受今敏导演的作品魅力。《早上好》虽然只有短短一分钟,却非常精妙地描述了关于我们早晨睡醒时的感受。
本文内容整理自Every Frame a Painting制作的视频《Satoshi Kon - Editing Space & Time》。